酒歌旧时（七）
第七章
韩非曾做过一个梦，在他回到韩国之前。
梦中似有绿草如茵，繁花万千，又似有弯月如钩，星辰灿烂。
梦中还有一人，他看不清那人的面容，甚至那人的身形也隐没于浓雾一般，并不真切。
可当那人朝他挥挥手，然后仰起头，身形消散，化作光点融入漫漫星河的时候，他切切实实感到一股难言的悲伤无法抑制地攫住了他，让他连呼吸都变得艰难。
醒来时，枕边已是潮湿一片。
现下，韩非独坐在黑暗之中，静静沉思着，他的手抚在逆鳞之上，剑身上的黑气柔柔地绕着他的指节，似是一只讨好主人的小兽，全然不见半点杀气腾腾的模样。
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门外传来，伴随着一盏摇晃的灯影。
张良拉开木门，颊边的碎发微微散乱，半遮掩着他因赶得急了而泛起红晕的脸颊，“韩兄，红莲公主已经救回来了。”
韩非松了一口气，抬手合上剑匣，擦燃桌上的烛火，起身接过张良手上的灯笼，引他坐下。
张良被韩非揽在怀里，歪着身子靠在他的肩头，柔软的乌发在那人指尖绕成几圈，复又散开，循环往复，张良能感觉得到，韩非心中必然压着事情。
“子房，”韩非开口，眸光沉沉，“红莲是卫庄兄所救？”
“正是，”张良见韩非神色有异，出言安慰，“红莲公主此次也是因祸得福，不但毫发无伤，且还习得了御蛇之术，韩兄不必担忧。”
韩非见张良仰头看他，满脸的关切，心下一暖，俯身轻啄那人柔软的绛唇，用皓齿摩挲几下，复又盈满笑意，“良儿这般在意为夫，当真教人欢喜。”
张良有些愣愣地眨眨眼，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韩非说的是什么，额头往他肩上一磕，保持着这个姿势，闷闷地不再说话了。
韩非看得有趣，却也没敢再逗下去。良儿年岁毕竟小了点，有些事还是慢慢来比较好。
他宽大的手掌托住那人的下颌，使他微微转了个方向，半开玩笑转移话题，“张公子聪慧过人，可有查到那百毒王的来历？”
张良知晓他问的是正事，一时也忘了方才的羞赧，神色严肃道，“百毒王擅长制毒用毒，传闻他来自百越之地，可我细细查了，他的祖籍似乎是郑国。”
百毒王是郑国遗民……
韩非垂眸思索着，用拇指与食指无意识地揉捏着张良珠玉似的耳垂，张良耳垂本就敏感，被他揉搓地不自在，又无躲闪的余地，焦急道：“韩兄！”
韩非却似是终于想通了什么，一把抱起张良，直直向床榻走去。
“诶！韩兄！”
“子房放心，夫君不会对你做什么的。”
张良颊边的绯云更红了。
二人褪去外衫，共卧一榻，韩非侧过身子将一只手臂搭在张良身上，见他似乎微有些紧张，便道，“良儿快些睡吧，明早同我去见卫庄兄。红莲的师傅算不得称职，如今是时候换一个了。”
张良转转黑曜石般的眼珠，明了了韩非的想法，嘴角勾起，小狐狸似的冲他笑了一下，“韩兄若要将冷宫定为教习的地点，还要记得先请了王上的恩准才是。”
韩非被张良的笑容晃得一愣，随即哈哈笑起来，“知我者，子房也。”
屋内的烛火被吹熄，静谧伴着夜色蔓延开，夜晚的凉意透过窗纸，丝丝缕缕地钻进来。
张良的胸膛上下起伏，睡得安稳极了。
本也在沉睡的韩非呼吸一滞，蓦地睁眼，他散乱的目光渐渐聚焦，汇在身旁张良的侧颜上，忍不住将人搂得更紧一些。
张良在他怀里蹭了蹭，仍然睡着。
刚才，韩非又一次做了那个梦，这次，他看得清清楚楚，梦中那人，
是——张良。
良儿，韩兄一定会护好你。
暗夜中，韩非的眼眸坚定而明亮。
〔作者的话〕：我回来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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